吳南嬿 撰
一般人提到智能障礙生(簡稱「智障生」)會想到什麼?單純?誠實?
事實上,智障生是校園案件證人中十分容易被誘導的族群。
智障者有多容易被誘導呢?讓我們來看看《路人變被告》中~小厄爾.華盛頓的冤案吧(註1)!
小厄爾.華盛頓是一名患有邊緣性智能障礙的黑人。他於1983年五月,被控對別人性侵。對於警察詢問的案件,他一律承認,連被害人明確告訴警方他不是行為人的案件,小厄爾.華盛頓也全部承認。後來,由於他承認自己犯下殘暴的殺人案,而被檢方求處死刑。
這當中讓人產生疑慮的地方是,在小厄爾.華盛頓畫押的自白書中,主要都是警察的提問內容,不管警察問什麼,小厄爾.華盛頓的回答都是:「是的,先生。」(*注意,這很重要)
當小厄爾.華盛頓於1984年一月為他的清白辯護時,他指出,自白書裡寫的很多內容他都看不懂,而且,他也不記得1982年六月的某一天,他到底在哪裡;事實上,大部份的人也不會記得自己一年半以前的某一天在做什麼,如果那天沒什麼特殊事件發生的話。
更誇張的是,小厄爾.華盛頓連被害人的種族都講錯。明明被害人是白人,他卻說被害人是黑人。儘管如此離譜,陪審團還是決定將小厄爾.華盛頓判處死刑。
到了離執行小厄爾.華盛頓的死刑不到九天之際,能暫緩他死刑的方式就是向州法院提起人身保護令之訴。問題是,該州並不提供死囚律師協助,而小厄爾.華盛頓由於是智障者,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正確,更遑論自己寫訴狀為自己提起相關訴訟。
後來,因監獄中一名略懂法律的囚犯提起集體訴訟,才讓小厄爾.華盛頓的案件被一家律師事務所注意,並派一組律師免費協助小厄爾.華盛頓。
到1993年,待在死囚牢中九年的小厄爾.華盛頓,幾乎用盡所有的上訴和非常救濟程序,最後,是DNA鑑定救了他,讓他在行刑前數小時免除死刑;但是,此鑑定仍無法還他清白,所以,他仍要面對無期徒刑。
到2001年,在小厄爾.華盛頓的律師團不懈的努力下,新的DNA鑑定技術終於還小厄爾.華盛頓清白,並讓他重獲自由。
此案件中更骯髒的內幕是,在整個DNA鑑定過程中,實驗室由於屈服於不能讓小厄爾.華盛頓無罪獲釋的政治壓力,還將數據一再造假,宣稱鑑定無法排除小厄爾.華盛頓的嫌疑。也就是說,司法和政治的黑暗,差點將一個無辜的人送上斷頭台。(註2)
現在讓我們回頭檢視教學現場。
目前我國的教育環境中,由於融合教育的關係,所有老師都有可能教到智障生。一旦老師被投訴進入調查,智障生也可能成為學生證人。
從小厄爾.華盛頓的悲慘案例可以發現,一個成年的智障者,連自己成為被告,都可以任由警方問什麼都承認。若他擔任證人,是不是也可能調查員問什麼,他都說「有」?
在我自己協助的案件中,就曾在逐字稿及其他證據中發現類似小厄爾.華盛頓案件的情形。舉例來說:
一、大部份的「劇情」都出自調查員之口,智障生證人都只回答:「是」。(誘
導式詢問)
二、在訪談某位智障生時,調查員一開場就說:「我知道你已經等很久,很累了。讓我們快快結束,你就可以回家休息。」(誘導式詢問)
三、在訪談完一兩位智障生後,調查員先對後面進來的智障生透露,前面被訪談的智障生說的內容,然後進行訪談。結果,後面的智障生的回答與前面的智障生完全一致。(誘導式詢問)
四、調查員詢問智障生一年多前的某一天,老師是不是有看到甲生性騷乙生,還提醒那位被智障生證人,老師當時所站的位置。(誘導式詢問)
五、出現一篇中度智障生無法完成的自白書。
看到這裡,也許有人想問,行為人最後的狀況如何。我只能說:悲劇收場。就是因為這樣,我才要不斷提醒,當教育部培訓出一群良莠不齊的調查員時,若老師不幸進入調查,一定要非常謹慎小心,千萬不可掉以輕心。
老師一定要明白,在108年6月5日總統府正式公布經過大修版本的教師法後,教育界已進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期;與外界相比,教育職場不會比較單純,也不會比較穩定。更可怕的是,若遇到除了受訓和回訓之外,鮮少精進自己的調查能力、學藝不精又打著教育部人才庫招牌橫行的調查員,老師的工作權將面對更大的威脅。
總之,老師若要保護自己的工作權,千萬不可以當鴕鳥,以為低調不惹事就能做到安心退休;而是要多參加自己職場的法規研習,廣結善緣,並透過組織修法,將教師法及職場相關法規修成對老師比較友善的狀態。
我們更期待政府能夠有主動積極完善教育政策與制度的作為,全面提昇教育環境優質化,讓教師工作逐步降低風險、教育職場不再人心惶惶,進而提昇教師士氣,營造真正造福親師生的友善校園。
註1:摘自《路人變被告(Convincing the Innocent)》第六章
註2:摘自《路人變被告(Convincing the Innocent)》第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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